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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7章 活葬謝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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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7章 活葬謝酒

皇帝一行人到逍王府時,逍王府一片沈寂。

劉禦醫正在為逍王用針,湯藥已經熬過幾次,卻是一口都餵不進去,莫離莫棄一臉哀痛地守在床前。

針施完,人依舊毫無動靜。

皇帝示意太醫院院判王治親自上前為逍王診脈,王治在看到劉禦醫使了針之後,逍王都無醒來的跡象,心已是沈到了谷底。

劉禦醫和趙禦醫的醫術是太醫院醫術數一數二的,連他們都無力的話,逍王怕是難以度過此劫。

等他摸上了逍王的脈,心下還是驚了一下,油盡燈枯!

他慌忙跪下,“陛下,王爺脈象沈綿無力,情況不容樂觀,臣先開些湯藥維持王爺生息。”

能拖一刻是一刻。

“臣已經試過了,王爺不知吞咽,湯藥灌不進去……”劉禦醫亦跪下,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。

他甚至都看不出來,逍王好端端的怎麽突然就這樣了,不是中毒,也沒新增傷口,像是突然之間就被抽幹了氣血,衰敗了五臟六腑般。

皇帝盡管在來的路上已經有了心理準備,聽了這話還是身形晃了晃,他看向其他跟來的禦醫,有個年紀略大的會意坐到了逍王床前,只是,把過脈後,亦跪在了王院判身旁。

趙禦醫不死心,再次上前診脈,脈象一如他進宮前的樣子,無一點好轉,他垂下了頭。

太醫院醫術最好的幾人,都沒有辦法,其餘禦醫都無須去把脈,直接跪下。

皇帝看著跪了一地的人,“你們是何意思?這是打算跪著等逍王死嗎?朕養著太醫院,養著你們,就是在要用你們救人的時候,只會下跪嗎?”

“陛下。”王院判惶然開口,“讓趙禦醫配合劉禦醫繼續施針,臣去熬制湯藥,只要能餵下去,或許能有一線轉機。”

縱然知道行針已經毫無作用,湯藥也未必能灌的進去,可若他們真的什麽都不做,只看著逍王死,只怕他們也得跟著陪葬。

便是陛下仁慈饒過他們一命,將來也會介懷的,比起趙禦醫,他更清楚陛下的心思,他對逍王並非如表現的那般冷漠。

否則,也不會因為他曾暗地為逍王治過一次傷,就提拔了他為院判,要知道他的醫術並不是最好的。

皇帝無力地揮了揮手,示意他們各去準備,用不上的先行離開。

片刻後,屋裏便只剩兩位欲給逍王施針的禦醫,還有皇帝以及莫離莫棄。

“究竟是怎麽回事?”他問莫棄,至今都無人告訴他,逍王究竟是為何成了這樣。

莫棄搖頭不語。

皇帝定定的看著兩人,兩人始終垂首無言,他知道這兩人自小與顧逍一起長大,對他十分忠誠,他們對自己這個皇帝並不是那麽敬畏,甚至他們也是怨恨的,他們不願說的話,他是逼不出來的。

便道,“你們出去,叫她過來。”

這個她是謝酒。

若他們的感情真如他們說的那般好,如今顧逍命在旦夕,謝酒不可能不來逍王府的。

莫離莫棄也聽懂了,遲疑了下,兩人起身出了屋。

“用針可有作用。”他又問劉趙兩位禦醫。

兩人對視一眼,劉禦醫道,“陛下,臣剛行的是回陽十二針。”

回陽十二針,是劉家祖傳針法,壓箱底的本事。

顧名思義,十二針走一遍,只要有一口氣就能將邁進鬼門關的一只腳拉回陽間,若十二針都沒能拉回來的,只能聽天由命了。

皇帝看著床上毫無動靜的人,擺了擺手,“你們也下去吧,去門外守著。”

沒有再行針的必要了。

監督完兩個皇子行刑的趙德寶,匆匆趕來,便見兩位禦醫白著臉往外走,頓時臉色大變,“陛下。”

皇帝沒應他,趙德寶不敢上前,亦守在了房門口。

“這就是你說的要同朕魚死網破?”皇帝一步步走近床前,在床沿緩緩坐下。

無人應他。

他也沒再開口,打量著床上的人,看著看著竟覺得這張臉是這樣的陌生,他腦子裏熟悉的是那個小嘴成日裏張合不停的小人兒。

一頭堅硬濃密的頭發,若不在兩鬢編些小辮子,再用些頭油,根本就無法打理整齊,偏生他不愛用頭油,成日裏頂著一個刺猬一樣的腦袋,在他們懷裏蹭著。

那時,他母親擔憂,頭發硬的人性子也犟,他雖軟萌可愛,但確實已經初顯倔強的性格。

他便撫著他一頭的倒毛,笑道,“這個說法不準的,聽說本王小時候頭發也是這樣的,如今不是長著長著就軟和了。”

長著長著,他的脊背也彎了,性子也沒了,沒有母親庇佑,被父親遺忘的孩子,他如何還能強硬得起來。

那時,他便想,自己受過的罪,可不能讓兒子再跟著受了,犟一些就犟一些,總歸自己這個父親會護著他的。

這樣久遠的回憶,他許久都不曾想起了,亦或者是他下意識地選擇去逃避,去遺忘。

他失言了。

皇帝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撫摸顧逍頭上的發,發質依舊堅硬,依舊濃密,他的性子沒有軟,脊梁亦沒有彎。

他輕輕拉開遮在顧逍身上的薄被,掀起他中衣下擺,腰間的傷包紮著看不到具體的傷勢,中衣一路往上掀,深淺不一的疤痕展露在他面前,胸口處一道疤依舊清晰,大概就是去年曹志誠派人傷的。

他想起謝酒說,曹志誠傷了他,我算計他們父子被困雪山,為他報仇,你呢,為他做了什麽?

他什麽都沒做,只是趁機從曹志誠手中奪回了一些皇權。

他的孩子依舊能挺直脊梁活著,是用這滿身疤痕換來的,而非他護著的成果。

他的視線又落在床頭的某處,他認出這張床,是他當年成婚時新置辦的,婚後他們感情好,便從不曾分過院子,一直共居這裏。

他的孩子便是在這床上出生的,他漸漸長大,越發調皮,不知從哪個護衛那裏哄來了一把匕首,偷偷摸摸在床頭刻畫上了三個手拉手的小人兒。

中間那個小小的人兒,咧著一張嘴,一如他從娘胎落地那刻,咧嘴大哭般。

他由此打趣他,小人兒執拗地一遍遍解釋,“父王,那不是哭,是笑,孩兒畫的是笑,孩兒這麽幸福,怎麽會哭呢。”

他便昧著良心說,對,是笑。

可當初咧嘴在這個床上出生的孩子,如今又要從這個床上離開嗎?

不,絕無可能。

皇帝張嘴艱難咽下一口氣,眨了眨眼,輕輕吸了吸鼻子,良久,才發出聲音,“那年,你打了老三,我將你發配玉幽關,你問我,是否有過片刻後悔,選擇拋妻棄子坐上這個位置,我沒回你。”

皇帝將顧逍的中衣理好,又將薄被給他蓋好,沈沈道,“我如今告訴你,我從不後悔當初的選擇。”

但,我後悔自己不該因為你母親的事,遷怒於你,不該為了逃避,選擇無視你。

身後有腳步聲傳來,皇帝沒有轉頭,依舊看向顧逍,淡淡道,“你說,若我傷害謝酒,你便要奪我江山,與我同歸於盡。

那我現下便告訴你,若你死了,我會讓謝酒為你陪葬。”

他輕擡眼皮,看了眼男裝打扮的謝酒,語聲緩慢,卻又清晰無比,“活葬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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